季节的前行,从来不露半点声色。寒风呼呼舔着窗户,无趣,落寞。母亲去世后的日子,静寂的枯寒中,我的情绪一再低沉,母亲与疾病抗争的倦容常常浮现眼前,无端伤感。常常在恍惚中感叹:母亲离开我们一个月了;母亲离开我们三个月了,母亲越走越远……这样想着,竟然生发好些灰白的念头。
只是有一天,忽然听到生命的气息,幽然地歌唱,这种声音激励着我,把无枯燥的心境沉静下来。
是吊兰,墨绿的,像是水中洗涤过的剑形叶片,四围里张开,一层层,一片片,昂扬着,溢出草的清香,不屈不挠地和季节抗争着。
与吊兰的相识似乎很早。最初,它蛰伏在案头。由于疏于打理,水肥短缺,它瘦瘦的,叶片有些显黄。翻过年来,它的土有点干,叶片也有点皱缩。害怕它枯萎,给了一点茶水。没料想,春一到,它竟然青碧昂扬起来,先前有些黄缕的叶片,忽然颜色一日三变,为淡黄,为深青,为墨绿。叶片也舒展硬挺起来,跃跃欲试,以致蓬蓬勃勃有指面宽。
似乎在不经意中,吊兰抽出苔子来。最先是蓬起的叶片中探出碧嫩的头,它萌生地极快,三五天功夫,就探出一支茎秆,茎秆上隔三差五,萌发一圈微小的叶片,有花,细碎的白色。叶片日滋夜长,渐渐地看出,一簇就是一个生命的个体,下面长满根须,白白的,又粗又壮。吊兰竟然可以萌发这么多的新生命。我把它们与母体的脐带剪断,移栽,十多盆吊兰就这样出现在窗外。绿绿的,嫩嫩的,硕大的一片。
这样健旺啊,我搓着泥手,自言自语,爱草之心潜滋暗长。我把果皮、豆渣填入酒瓶,沤出腐熟的香味,兑上水浇灌,吊兰越发墨绿,茎秆弥漫,抢眼一看,枝叶汪洋恣肆,水墨画里的构图一般,重墨不浊、淡墨不薄。层层递加,墨越重画面越亮,光华四溢。
不知不觉间,对于生命的失落,在吊兰的蓬勃生长中,得到了最好的宽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