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故乡整整二十九年了,载我童趣的那条弯弯的内荆河时常在梦里萦绕;多少次梦中回到故乡,站在了那弯弯的河岸上。
记得父辈们说,内荆河在湖北省境内长度仅次于清江,是河床海拔最低的河流。古名为夏水,曾是长江的分支河流。发源于荆门市西北部,经江陵、沙市、监利3县市,至洪湖市新滩口入长江,全长358公里。多少年来,内荆河凭着丰富的水资源滋润着两岸300多万人民群众,难怪故乡的人都称内荆河为母亲河。
在我眼里,内荆河水清澈见底,水草丰美。河两岸树木成林,野花盛开。每天早上,天还没亮,一个个挑着水桶的身影便在河边来来往往,那吱呀吱呀的声音像一首童谣,从晨光熹露一直唱到暮色降临。中午,阳光照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。身着五颜六色的妇女们端着筲箕或盆子在河旁洗菜,洗衣。傍晚,一个个光着屁股的小孩,在水里玩耍,与鱼虾嬉戏。晚上,小孩依偎在爷爷奶奶身上,听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传说,星星的眼睛在河面上眨呀眨,河水哗哗地流呀流……它宽阔伟岸,碧水荡漾,是鱼和虾们的乐园,也是我情感深处魂牵梦萦的精神家园。这就是我为之骄傲的、富饶的、风姿绰约的内荆河。
前些年每次回家,我总是徘徊河边,寻觅童年的脚印,回味内荆河的涛声,倾听龙舟竞渡的鼓点,吮吸水草的清香。那时候,每到夜深人静,常常可以听到河上行船的汽笛声,低沉而悠长,浑厚而浓重,如深情的大提琴曲,伴我渐入梦乡。爷爷奶奶那时在河上驾船打鱼,每当夕阳的余晖映照河面,波光粼粼中,爷爷的渔船缓缓靠岸,我和妹妹便欢天喜地下河迎接,晚餐注定有丰盛的鱼宴。直到现在,我最爱的食谱还是母亲做的鱼:煎鱼、蒸鱼、酥鱼、鱼汤、鱼丸子、鱼糕等。
四季轮回,内荆河呈现多彩多姿的美,印象最深的是夏天。在炎热的晌午时分,大人们下田干活了,我们就成了河里的小鱼儿,赤条条的,白花花的,蹿上跳下,吵得河水烦躁不安。而运粮的轮船、机帆船一驶过,伙伴们便惊恐地跳上岸来,看巨浪拍打着河岸。河对岸是一望无际的瓜田,绿叶下的西瓜、香瓜、甜瓜等,诱惑着我们这些嘴馋孩子。水性好的泅渡过河,偷了瓜在河边贪婪地暴食,而我只能隔河流口水。一次,实在顶不住瓜的诱惑,壮着胆狗刨式游了过去,划了许久,才到河中央,彼岸仿佛很遥远,而远处却传来运粮船的汽笛声。因为游泳不佳,只好放弃对瓜田的进攻,快快撤退回岸。当小脚丫终于可以踩到松软的河床,大浪就奔袭过来。我浑身瘫软地坐在河边,望着远去的运粮船和彼岸暗香浮动的瓜田,抱怨起太宽太阔的内荆河道,这也成了我小时候的一种遗憾。
我已许久没回故乡,尽管我工作的城镇离故乡并不遥远。野人怀土,小草恋山,倦鸟归林,只因为每次回家,不堪目睹母亲河的衰老沧桑。那一河脏水如污浊的眼泪,漂浮的垃圾似道道皱纹,两岸的杂树则披头散发,而拦腰斩断河流的一条条土坝,仿佛锋利无情的刀,把内荆河割得残肢断臂。这样残破的画面,一次次刺痛我的眼球,撩拨我的感伤,扭曲我的记忆。
前些年听父辈们叹息说,内荆河里水花生、水葫芦草疯长,河水臭气熏天,村里患血吸虫和乙肝的病人很多,这些都与内荆河河水变质有关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,内荆河本来与南部宽阔的四湖河是连通的,可是一座废弃多年的红卫闸,阻隔了上游来水,导致这些年内荆河不断淤塞,昔日的大河俨然成了一条死河,仅存的一点天然蓄水,还可看到河的佝偻身影,其灌溉功能基本丧失。
值得欣慰的是,前不久带记者回老家采访,获知四湖流域综合治理工程在故乡已摆开战场,总投入将近10亿元,为期5年,“治水、治虫、治污”是工程的主攻目标,内荆河也纳入了治理范畴。
去年,故乡建立了河长制,河长们带着一群群人驾驶着挖掘机、打草船 ,清理内荆河的垃圾,铲除水藻,清除水花生、水葫芦,疏挖淤泥。只见河水又恢复了原样,鱼儿又回来了。河岸修筑沿河公路,兴建沿河公园,两岸绿树成荫,绿草茵茵、鲜花遍地盛开,引来鸟儿安家,蜜蜂采蜜。人们有时间都会到岸边散步、娱乐。
看到这一切,我由衷地笑了。我希望人人都来保护内荆河,让它永远清澈见底,水草丰美,游鱼欢畅;永远碧水荡漾,岸绿、景美;永远造福沿岸人民群众!